“朕……朕要回去……”他含糊地说着,脚步虚浮地就要自己往深宫里走,完全无视了身后的几人。
苏成瑾和福安连忙一左一右小心地护着他,生怕他摔倒。
萧怀琰站在原地,看着那小皇帝醉酒后笨拙又固执的背影,目光深沉。
直到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,他才缓缓转身,唇角那红肿的伤口在宫灯下隐隐作痛,提醒着方才市集上那短暂的交锋。
城外一处隐蔽的农庄
林贤低声道:“主子,人都安顿好了,一共七人,都是背景干净,颇有才学的,受了些惊吓,但无大碍。”
萧怀琰道:“去看看。”
农庄地窖内,灯火昏暗。七名侥幸逃生的学子蜷缩在一起,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茫然。他们至今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们,又为何要救。
地窖门被打开,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,那人发冠披散,一袭暗纹黑衣,脸上戴着玄铁面具,面具是辽国款式,取的是地狱阎罗面,面具遮住了他整张脸,只能看到喉结清晰的脖子,显得无比狰狞。
学子们顿时紧张起来,警惕地看着来人。
为首的陈岩鼓起勇气,上前一步,躬身行礼,“多谢恩公救命之恩!陈岩……陈岩愿以此残躯,报答恩公再造之德!”
其余学子也纷纷跟着附和。
萧怀琰目光扫过他们,并未立刻说话。他缓缓抬手,摘下了脸上的面具。
面具下,是一张清如岭上雪的脸庞,眉目深邃,天人之姿,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气,也有被刻意收敛的煞气,融合在一起,叫人不寒而栗。
陈岩瞳孔猛地一缩,失声叫道:“是……是你?!”
他认出了这张脸。祭祖那日,掷出飞刀,杀死恶犬的辽国质子!
林贤适时上前一步,语气恭敬地对学子们说道:“诸位不必惊慌。萧皇子虽为辽人,却心存仁念,不忍见诸位无辜惨死,故冒险相救。”
何必去看那杂种的脸色
学子们面面相觑,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。感激是真的,但被一个敌国质子所救,还要因此投效?这与叛国何异?
陈岩脸上明显露出了迟疑和挣扎。
萧怀琰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,“救你们,非为挟恩图报。此地已不安全,我会让人给你们备好盘缠,你们可自行离去,另谋生路。”
他话说得漂亮,仿佛给予他们完全的自由。然而地窖阴影中,隐约传来极轻微的弓弦绷紧的声音。
若有人真选择离开,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生路。
就在这时,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学子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暴君无道,视我等如草芥,说杀便杀!晋国朝廷昏聩,容不得忠言!这样的国君,这样的国,还有什么可效忠的?恩公虽为辽人,却仁德侠义,救我等性命于水火!赵雪衣不才,愿追随恩公,以供驱策!”
有了人带头,尤其是同样“死里逃生”的同伴,那点犹豫立刻被对皇帝的恐惧和愤怒所压倒。
陈岩想起白日那冰冷的泥土埋到胸口的绝望,猛地一咬牙,也重重跪了下去:“陈岩……也愿追随明主!求主子收留!”
其余几名学子见状,也不再犹豫,纷纷跪地:“愿追随主子!”
萧怀琰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但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,满意的弧度。
他的目光与人群中的赵雪衣短暂交汇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“既如此,便起来吧。”他缓缓开口,“今后,你们便不再是晋国的学子,而是我辽国的军师。”
陈岩等人闻言,脸上激动与茫然交织。陈岩忍不住追问:“那……我们需要做什么?”
林贤立刻上前,笑容和煦,“诸位先生刚经历大劫,身心俱疲,眼下最要紧的是好生休养。此地绝对安全,一应需求都会有人照料,诸位不必多想,安心住下便是。”
萧怀琰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,转身与林贤一前一后离开了地窖。
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上。
农庄院落中,寒风凛冽,吹动着萧怀琰未束的墨发。他停下脚步,“李妙昃派你来,做什么?”
林贤脸上的恭敬笑容瞬间收敛,转为一种精于算计的肃然。他微微躬身,压低声音:“李妙昃接连受挫,儿子也被您设计打得半死不活,如今已是狗急跳墙。他自知难以从外部攻破皇帝,便想从内部下手。福安对沈朝青忠心耿耿,他无从下手,只能……来找您了。”
萧怀琰缓缓转过身,夜色中,他的眼眸深不见底:“他凭什么觉得,我会帮他?”
李妙昃屡次对他下杀招,他也毫不留情,之间只有仇怨,毫无情分可言。
林贤迎着他的目光,语速加快了几分:“他承诺,若主子肯出手,他可设法助我们返回辽国。并且,事成之后,若他李家掌权,愿与辽国修好,绝不为难。”
萧怀琰不语,冷笑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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