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越来越黑,黑到一粒星月都瞧不见,屋里的蜡烛竟是这世间唯一的光亮。雨点像墨从天上泼下来,逐渐染黑大地。
雨越下越重,小小的屋檐在暴雨中摇摇欲坠。
陈问的心一寸寸沉下去,看来导致村子覆灭的灾难正是今年的初春。
狂风将暴雨疯甩到小窗、屋顶、和土墙上,岁岁有些害怕,窝在小庄的怀里。小庄眉头紧锁,这雨未免下得太大了些,他怕会把刚播种的稻种给冲刷走。小时倒是最稳定的那个,还在研究着那些阵法。
“小庄哥哥我好害怕。”岁岁抱着他的腰说。
小庄轻抚他的背安慰,“没事的,这雨明早就不下了。”
或许是因为恐惧的原因,岁岁越发抓紧小庄,问道:“小庄哥哥会离开村子吗?我也要和小庄哥哥一起。”
小时泼他冷水:“你注定只能待在村子里。”
岁岁泪眼汪汪地抬头,“不是这样的对不对,岁岁也能下山。”
小庄警觉道:“岁岁下过山?”
那次他们是偷偷跟着小庄下的山,小时暗道不妙,可却没来得及阻止。
“嗯,岁岁不是故意下山的,小庄哥哥别生气。”岁岁祈求道。
小庄神色僵硬,扭头看向小时,面如死灰地问:“小时,岁岁说的是真的?”
小时一直都知道不能出村,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,他强行将心镇下来,道:“对不起,是我怂恿岁岁去的。”
雨还在下,重重砸在地上,而小庄的心乃至五脏六腑全都失重跌入深渊。他猛地起身就要出门,门才开了一个小缝,雨丝就似飞叶刮进来,刮得满脸是血。
岁岁扑过来,大哭地抱住他的腿,“哥哥,不要离开,不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院子里积了些水,已经漫延到屋檐下的台阶上,冷风闯进来灭了蜡烛,天地间最后一丝光被吞噬。
怪不得这雨下得大,怪不得天黑得像瞎了一样,原来是被发现了。
小庄满脸的雨水,但谁又说得准那里面没有混着泪水。
那一天,凡人束手无策,小庄只是抱着岁岁和小时,尽力在天亮之前哄他们入睡,尽量让他们轻松一些,不那么痛苦。
“睡吧,睡吧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”
雨滴轰隆轰隆,岁岁却还能慢慢阖上了双眼,临睡前,他听到很轻的一声,“岁岁生辰快乐,岁岁平安。”
那一晚过后,陈问终于明晓“咕嘟咕嘟”的声音是什么了,它并不是水烧开声音,而是人被淹死,发出的求救声,而肉香是人体被雷击中后熟透的味道。
所谓天灾,不过是天道暂时把“希望”二字轻飘飘抹去罢。
陈问湿着眼眶醒来,岁岁终究没度过他的生辰。
“你醒了!”一道风随之而来呼啸,“快来帮忙。”
陈问提起心神,四周黑影乱窜,阴风阵阵,他才惊觉这些灵魂已然变得狂躁黑化,陈问紧忙大喊:“千万别伤到他们。”
变故陡生一人伤
现场一阵暴动, 可怖程度堪比百鬼夜行。天上无月,但月光村似是平地起月光,借着这淡薄的光芒, 陈问依稀可见十几条厉魂蠕动地朝他们爬过来。
毫无人气的村子,此时竟是活了起来,河水逆流而上, 枯井里头涌出黑水,无论是草影还是房影都幽幽动了起来,丝毫不符合常理。
只有岁岁小小的一片魂茫然呆滞待在屏障内。
陈问看着啃食屏障的厉魂问:“这些鬼怎么突然生气了?”
祁渡在身后环着他道:“你昏过去之后,虚白给他们诵经超度, 便这样了。”
虚白开着屏护将众人笼罩住, 一人挡在最前面, 颇为歉疚地说:“是小僧的错。”
陈问靠着祁渡的手站起来,他跺了跺脚,脚感到实地后, 他快步走到虚白身旁, 语气坚定道:“不怪你,你没错。”
虚白的青丝在风中飘扬, 他的手往上抬起, 却又放下,他移过眼神凝视陈问,敛眸道:“谢谢你,陈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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