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观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踹开门,发现嘉和的屋里也是空荡荡的。
他拳砸门框,震落了许多灰烬,旋即,他强压怒火,平静道:“去,去许州把那个孩子给我接回来。若她再出了意外,我便要了你的命。”
“是。”
那是五月二十日的破晓时分,孟悬黎躺在船舱里,听着暗香平稳的呼吸声,心绪不由想到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。
她们隐名埋姓,扮作商贾夫妻,随着船,一路南下。幸而她们带了许多银子,说话办事都算是平安顺畅。
如今她们在岭南韶州地界,天明时在南雄州登舟,沿着北江,就能一路顺流而下,直抵岭南核心——广州。
明明已经离开他了,可她心里却酸涩胀痛,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正怔忡间,孟悬黎忽而听到舱外传来噪杂的脚步声。
“快醒醒,都快醒醒,流寇来了,速速起身!”
孟悬黎将暗香拍醒,匆忙系紧男子衣袍。推门而出时,外面的日光映着大海,刺得人眼底生疼。
须臾,她弯腰,攥着暗香的手,小声道:“莫慌,跟着人流往岸上走。”
“公子看起来像是遇到过流寇?”暗香看她一点也不慌。
孟悬黎唇角噙笑:“小时候,我常跟着乡下的伙伴玩水,当时便遇到过流寇,他们不过是抢一些银钱而已。莫慌……”
话音未落,身后骤然爆出凄厉惨叫,孟悬黎抬眼一望,血光飞溅,黑影执刀而来。
她喉间哽塞,颤声问道:“暗香,你们岭南的流寇,都这般凶狠么?”
“公子小心!”暗香急急将她拉走,躲在舱板后,看到旁边有备用的小船,指了指,“那儿有救生的小舟!”
孟悬黎咬了咬唇,倏地将身上的银票全塞到她袖中:“你乘舟去岸上,离岸边只一点距离,我可以游过去。”
“这怎么行?公子……不,世子妃,你人生地不熟的,这怎么行?”
孟悬黎摸了摸她的脸,笑道:“记得你说过溺水的旧事,但你别忘了,我却是在浪里救过人的。”
说罢,她猛力一推,恰逢匪寇砍断缆绳,船身倾轧而下,掩住了暗香的呜咽。
见暗香还想喊叫,孟悬黎摆了摆手,下一刻,她纵身跃入水中,身形绽开如春日的玉兰,舒展柔软。
她的身体被水包裹着,脊背生刺,冰冷入骨。不久,巨大的水流推着她,她像狂风下的一片树叶,完全失去方向。
她想张口,海水猛地灌入口中,辛辣刺鼻,直冲颅顶,让她无法呼吸,无法思考。
但幸好,天渐渐亮了,太阳挣脱
云层,为她指明了方向。她从来不惧怕水,就像从来不惧怕黑暗一样,她已经成功离开了他,这点小事,又算得了什么?
待挣扎到岸边岩礁时,掌心已磨出血痕,孟悬黎瘫软着,呕出好几口咸水。
喘息未定间,忽见玄色锦靴,朝她而来。孟悬黎抬眸一望,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。
来人轻笑如寒冰:“阿黎几时学得这般好水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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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更晚了,抱歉[捂脸笑哭]
恨君不思君(3)
孟悬黎身着月白直裰,青丝凌乱贴于颈侧,宛如遭了雨打的松竹。
陆观阙立在她面前,衣袍被海风拂动,面色如水,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。
倏然,他俯身,捏住她的下颔,逼迫她仰起脸:“说话。”
他盯着她,眼神似乎能把她刺穿:“为了离开我,不惜跑到岭南这瘴疠之地?”
咸涩的海水在她唇齿间回荡,孟悬黎闭了闭眼,心如死灰,扯出一个讥诮的笑:“你都知道了,何故再来问我?”
她偏过头,试图避开他的钳制。陆观阙察觉,直接攥紧她湿透的前襟,将她拽到怀里:“看着我。”
“孟悬黎,我真是小瞧你了。嗯?装失忆,装乖顺,还要张罗着给我纳妾!在我身边,心里想的都是怎么逃离!如今逃到这里,连海都敢跳!”
“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他眼底泛着红丝,怒火与心疼在心中如翻江倒海,层层袭来。后面的话,他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陆观阙在长安见到信的时候,几乎魂飞魄散。一路上,日夜兼程,也不知跑死多少马,好不容易到了东都,还扑了个空。
后来费尽力气,将整个东都翻了一遍,才有了线索。刚追到岭南地界,又亲眼见她纵身一跃。
她这接二连三的举动,当真是比杀了他还要痛心。
孟悬黎被他抱得喘不过气,蹙眉挣扎:“不然呢?难道让我等你回来,继续被你圈在府里,被你折磨而死?”
“折磨?”
陆观阙心口传来刺痛,他握住她的后颈,逼她抬眼:“若我真想折磨你,你以为你能走出国公府?若我真圈着你,就不会只派一个秋荷看着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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