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笙话音未落便听到秦玅观道：
&esp;&esp;你有怨？
&esp;&esp;唐笙重复：陛下，微臣无怨。您的药要凉了。
&esp;&esp;烛台光影下的人静默片刻，端起瓷碗，将药一饮而尽，食指勾着瓷碗内壁，拇指抵外壁翻转过来，好让立着的人看清碗底。
&esp;&esp;饮完了。秦玅观道。
&esp;&esp;唐笙端着漆盘走近，想要取走瓷碗，却听得秦玅观唤了她一声。
&esp;&esp;唐笙
&esp;&esp;微臣在。
&esp;&esp;你怨朕。
&esp;&esp;微臣岂敢。
&esp;&esp;唐笙矮身，将要跪伏在秦玅观脚边时，却被她捏着下巴抬起了身。
&esp;&esp;明明刚用过药，秦玅观的指腹却凉得厉害。
&esp;&esp;你是不是觉得朕薄情寡义，阴晴无定。
&esp;&esp;唐笙喉头滑动，轻声道：雷霆雨露，皆是君恩。
&esp;&esp;好一个雷霆雨露，皆是君恩秦玅观扬起了笑，眼底却没有温度，雷霆雨露，莫非天恩，仁义一生，死于诏狱，难言不得死所。何憾于天，何怨于人
&esp;&esp;你觉得朕是朱由校，你要做杨涟？
&esp;&esp;唐笙并不知后半段，只是轻轻摇头：微臣绝无此意。
&esp;&esp;秦玅观指节发力，将她的下巴捏得更紧了：离开刑讯室那日，你眼底分明有恨意。
&esp;&esp;唐笙道：当时是有不忿，可如今没有了。
&esp;&esp;面上的力道松了，唐笙垂下眼眸。
&esp;&esp;颅顶传来秦玅观清浅的声音，似是声轻叹：
&esp;&esp;朕情愿你有做杨涟的野心。无论你信与不信，朕都不是朱由校。
&esp;&esp;唐笙托着瓷碗退下后，方汀才从暗处走出来。
&esp;&esp;陛下，您大可同她直说您的难处，毕竟您从未下令刑讯她。
&esp;&esp;秦玅观翻过折子，淡淡道：说与不说皆是一样。朕确实允了方箬审问她。
&esp;&esp;还是有所不同的。方汀答。
&esp;&esp;秦玅观蹙眉，方汀旋即噤声。
&esp;&esp;第40章
&esp;&esp;唐笙晚间走的急, 窗未关紧。掩上门，她一眼便看到了被风吹乱的字帖。
&esp;&esp;桌案上摆着一本医书和一方缝了一半的香囊，唐笙顺手取来压住整理好的字帖。
&esp;&esp;这些东西都是半月前宫娥们替她搬来的, 唐笙养伤期间从未碰过，如今再触碰, 却生出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&esp;&esp;屋内燃着炭盆, 唐笙静坐了许久，起身给窗缝开得更大，随手将字帖丢了进去。
&esp;&esp;火舌燎上了宣纸，那些逐显风骨的笔画很快化成了灰烬。
&esp;&esp;视线里，摇曳的光点氤氲成模糊的光团。
&esp;&esp;唐笙一眨眼, 脸颊便有了凉意。她偏首，用手背拭去了泪痕，空着的那只手摸到了缝了一半的香囊。
&esp;&esp;这本是她缝给秦玅观的生辰礼，现下她却不想送出了。
&esp;&esp;指尖越过柔软触碰到了圆柱状的东西，唐笙转身, 将用绢布包裹的东西取了出来。
&esp;&esp;那是腊七夜秦玅观烧了一半的御马图，画上的秦玅观的面容已被烧去了大半, 五官里只有双眼是完整的。
&esp;&esp;唐笙的视线穿过了画上的眼睛, 又看到了今夜捏着她下巴问话的秦玅观。
&esp;&esp;她那双眼睛又凉薄又幽暗，总是带着对下位者的审视，食指玉扳指的凉意渗过肌肤，冰得唐笙心中发麻。
&esp;&esp;唐笙今夜被迫同她对视, 眼底蓄着泪光，秦玅观凝望了片刻才移开视线, 松开了她的下巴。
&esp;&esp;一个下位者，敢对君王心生怨恨, 想来秦玅观应是觉得诧异和可笑的。
&esp;&esp;唐笙收起画卷，塞到犄角旮旯里，将香囊丢进了炭盆。
&esp;&esp;白烟阵阵，安神草药灼烧的味道略有些呛鼻。唐笙关上窗，等到东西烧干净了才重新打开透气。
&esp;&esp;秦玅观睡前听得方汀奏报，拧帕子的手一顿。
&esp;&esp;只要不走水。秦玅观将帕子丢进铜盆，溅出一圈水花，她爱烧便烧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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